3.27世界戏剧日，我们邀请27位艺术家一起聊了聊

我认为，戏剧教育最大的好处，是对传统应试教育的突破或者补充。

随着互联网和未来人工智能的发展，教育的底层逻辑已经发生了改变。未来人的核心竞争力已经不是我们过去认知的知识能力，而是想象力和创造力。这也是目前应试教育中最薄弱环节，而戏剧教育恰恰可以突破这个短板，培养想象力和创造力。

这应该算是“最有用的无用”了！

“有用”是标准的市侩逻辑，人陷在里面出不来，浑浑噩噩、庸庸碌碌，一辈子很快就会过去。“没有用”的东西才是人之为人的理由，也是人和动物仅有的区别。

哲学是一个人的思考，艺术是一群人的思考。我思故我在，没有这些，“人”就不存在了。

我曾经参加过著名导演卢克.帕西瓦尔的工作坊，他说：“戏剧是写在沙滩上的诗”，戏剧“无用”又美丽。如果说戏剧是“无用”的，那诗歌、哲学、信仰同样“无用”，因为戏剧就是诗、是哲学、是信仰的表现形式。戏剧教育也许不能带给孩子升学、加分等世俗意义上的“好处”，但可以滋养他的精神世界。

确实没有证据能“证明”戏剧有用。

戏剧的功用似乎和我们人之为人的一些早期需求有关，那些生物性的、非理性的，埋藏在生命适应性深处的、说不清道不明的需求有关。它像是巫觋就生命里瞢暗不明的那部分与神明的沟通，我们因此能更好的接受和面对生命本身。所以也可以说，戏剧的有用恰在于它于明亮生活里的无用，但总有一天我们会有这样的需求。

我们都曾经被伟大的艺术影响过，可能是一首歌、可能是一首诗、当然也可能是一部戏剧……它们让我们的感情得到了难得的慰藉，让我们的思想有了质的飞跃，也可能只是单纯地给我们带来了难以名状的快乐或者悲伤，这些对于人——一种感情动物来说，都是极为重要的。

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面对艺术产生情愫 “Moment”（时刻）的瞬间。

更多的时候，我能感觉到一种归属感——在剧场中一种特殊的归属感：无论是艺术，还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。我觉得这种归属感令人难忘。虽然这个世界有很多让我们觉得有趣的事情，但是在一个黑暗的剧场，看着上面的光，对于我来说是值得记忆终生的画面。

我很期待未来的孩子们有机会可以遇到他们与戏剧产生情愫“Moment”（时刻）的瞬间。 

戏剧是印证信仰的一种方式。

Well, I think art is very useful, it is the most liberating way of express your feelings or dreams. （我觉得艺术非常有用，因为艺术是表达你的梦想或感受的，最直接自由的表达方式。）

每个人都是自己世界的主角，但在你自己的世界里只能体会一种人生。戏剧可以给你提供另一种可能，不论是在舞台上的身临其境还是在舞台下的上帝视角，都可以让你体会到别人的人生。花几个小时就可以体会到别人的世界，不论看到的是喜、是怒、是哀、是乐，我觉得都很有意思，都丰富了自己的见识。 

戏剧可以凭借艺术的想象，审美的叙事，创造出具有象征性的故事，告诉我们什么是崇高、什么是伟大，什么是丑恶，什么是虚假。如同燃起一束光，照亮庸碌的生活，唤醒沉睡的良知。

戏剧探讨人与人，人与社会。

戏剧是话语的艺术、文学的艺术，也是身体的艺术、声音的艺术、视觉的艺术和空间的艺术；戏剧与想象力有关，与创造力有关，与现实有关，也与梦想有关；戏剧是帮助我们了解历史的艺术，是与我们一起感受当下的艺术，是引领我们看到未来的艺术，是教给我们如何与他者相处又如何自处的艺术；它能让这个世界上最微弱的声音被倾听，它也能让这世上最高的权力被质疑，它抨击一切的不公，伪善，强权与恶意，它亦能包容人性的灰暗，脆弱与怯懦。

走进戏剧的意义是关乎这一切的意义。

戏剧是可以抛下多余的技巧让你真情实感去感受的艺术。它不要你用死记硬背的方式去感受，而是用情感去感受。

我身为演员，看了很多剧本以后可以了解百味人生。我们的人生本来只能过一辈子，但是因为我们可以体会到更多不同的人的“经历”，就等于说，我这一生感受到了很多种“人生”。

在当下这种社会环境当中，孩子们其实被保护得比较好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流露出来时没有那么真切。因此，我们在同理心上，可能差了一点。但是，戏剧可以让我们更好地体谅他人，更好地运用同理心、感受别人的想法。

当然还有一点，就是更好地了解自己。

戏剧还有一项能力叫“观察生活”。我们能更好地感受我们身边（除了自己以外）真实的、存在的事物。比如说，我们可以通过观察生活，更好的去分析别人的心理，从而在日常生活中，更好地理解对方。

当我们进剧场的时候，发现原来有这么多同类，这在客观上消解了孤独。人类的底色是孤独，而戏剧，那个在剧场里能带来灵魂共鸣和释放的若干个小时，是庸常生活里难得的、可以觉得这个世界还有那么一点意思的时刻。

戏剧还是有点用的。从艺术角度讲，可以培养孩子的创造力。从心灵角度讲，可以培养孩子的意识跟身体和情绪连接的能力，有意识的观察能力，心理洞察和分析能力。

我从来不认为“戏剧”无用。戏剧是一种独立空间的交流，现场艺术不可复制，你看到的是独一无二的。

戏剧是对其他人生和其他时空的体验。不同演员诠释同一人物、不同导演解释同一人物、不同编剧重构同一人物……都不一样，带有主观色彩，也就形成了不同的风格。

所谓的好处，当然不是像吃糖一样，瞬间体会甜的味道。但戏剧的美好在于它会潜移默化地与你共生，共存，并且随着你对生命体验的变化而变化。

戏剧教育可以培养孩子的想象力、表现力、表达能力，这并不是从小培养孩子将来去做演员。罗振宇在去年的跨年演讲中提到，孩子上戏剧课不仅仅了解了表演方面的知识，还有服装、化妆、道具，海报设计、宣传推广等等，如果孩子能够参与到一部戏的制作及演出中，就可以很早地找道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，并可以很早地进行自己的职业规划。

我一直认为，戏剧可能无法显著地改变世界，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活——我就是如此。不可想象，如果没遇见戏剧，我这一生的生活将会是怎样。

戏剧可以打开孩子的想象力，让他们学会交流、沟通、合作。通过舞台实践，更能锻炼他们的勇气，找到自信，不惧困难，无畏挑战。在学习戏剧的过程中，孩子们可以学会大家一起合力做好一件事，又懂得分工。戏剧故事中的人物，更会让孩子们知道什么是真善美、假恶丑。

长年乡居，每天清早我总会被鸡鸣鸟语所唤醒，春夏时节，更有蛙声绕耳，几多惬意。偶尔出差在外，听不到这些声音，我就会怅然若失。我想，戏剧艺术难道不是像鸡鸣鸟语蛙叫一样，貌似无用，却又缺之不得——一旦缺少，人间将丢失多少乐趣呀！

从世俗功利的角度讲，戏剧确实无用：它不是面包，不可以充饥；不是饮用水，不可以解渴；不是医药，不可以疗疾；不是金钱，不可以置换。但是戏剧也有无用之大用，记得欧阳予倩先生讲过，它是春日清风，秋夜明月，冬天暖阳，一句话，缺不得。

戏剧是行动，是仪式，是互动，是日常生活的拟态反映。戏剧可以娱目：人物的行动和场面满足人们的即视感、代入感；戏剧可以移情：其世态人情和特定情境可以让观众身临其境；戏剧可以赏心：其思想内涵和哲思意味可以让人生得到启迪；戏剧可以怡神：其艺术旨趣和审美意境可以提升人的精神境界，强化美的品性。

戏剧中充满极致的苦难和美好，能让我们从中得到力量，每次从剧场走出来，我都感觉自己新鲜了许多。

在我们的生活中，戏剧情境无处不在，当你学习戏剧，了解戏剧，你会在年复一年一成不变的日子里发现和体会很多很多的美好！

因为我们现在对有用的评价还是简单粗暴地链接到“有钱”。按这样来说，“没钱”的艺术家，确实是舆论争相探讨的对象。标题上写着“为什么不能让艺术家太有钱？”“绝不能让艺术家有钱！”都是这样去思考。但是，像毕加索这样的画家会怎么想呢？

从古希腊西西弗斯的故事里，我们就在探讨“无用”了，其实“有用”更容易举例，相反是“无用”，很难证明，这就是无用之用吧！

我觉得艺术永远都是对人有用的，因为它激发人去创作和思考。我会学习艺术即使它没有意义，只要是能让人一直思考的东西，就是能让人进步的，就是积极的。

说戏剧“无用”，其实说的是搞戏剧的人大多都很穷。把戏剧作为赚钱、谋生的工具，远不如其它行业。其实大部分戏剧都挺“有用”的——有益于人的精神和心灵，有益于人类社会。多数人为了赚钱、谋生而决定搞一个行业，这是很自然也很无奈的，绝对无可厚非。少数人能不为赚钱、谋生而从事自己喜欢、感兴趣的行业，说明首先是衣食无忧了，这是很幸运的，应该心怀感激。

绝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，绝不能用“高尚情怀”去要求每个人。搞戏剧的人作为社会中有话语权的人，也应该尽己所能“接地气”，关心民间疾苦，别把自己束之高阁。

戏剧无处不在，不仅存在于表演意义上的舞台，也存在于日常意义上的生活。作为“文艺中最高的创作”（美学家宗白华语），戏剧烛照了人类的进步和思想的启蒙，把人作为人和人的情感做了最真切表达和呈现。

戏剧和戏剧教育的职责，不唯是教导创作和表演，教导懂得戏剧欣赏，更在于培养戏剧人——具有人文素养和人文关怀的人。成为戏剧人，我们的舞台无限广阔，在剧场，在田野，更在人们心中。面对风云变幻的世界和生活中出现的烦恼苦难，戏剧人更应有责任和担当，思考并积极投入创作和艺术实践之中。

首先感谢各位艺术家朋友回答这个问题，有些朋友跟我有着同样的困惑，有些朋友压根儿没这方面的困惑，有些朋友说，“李浩天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其实不在于戏剧或者艺术真的“没用”，而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不知道它的“用处”，甚至不知道它会给孩子、会给人类带来何种“用处”。这一点就值得戏剧工作艺术同仁们把它推广出来，这也是做这次采访或调研的初衷。